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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繁體版)
卷三十九 雜傳第二十七
作者:宋 · 歐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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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鎔
       王鎔,其先回鶻阿布思之遺種,曰沒諾干,為鎮州王武俊騎將,武俊錄以為子,遂冒姓王氏。沒諾干子曰末坦活,末坦活子曰昇,昇子曰廷湊,廷湊子曰元逵,元逵子曰紹鼎、紹懿,紹鼎子曰景崇。自昇以上三世,常為鎮州騎將,自景崇以上四世五人,皆為成德軍節度使。景崇官至守太尉,封常山郡王,唐中和二年卒。子鎔立,年十歲。
       是時,晉新有太原,李匡威據幽州,王處存據中山,赫連鐸據大同,孟方立據邢臺,四面豪傑並起而交爭。鎔介於其間,而承祖父百年之業,士馬彊而畜積富,為唐累世藩臣。故鎔年雖少,藉其世家以取重,四方諸鎮廢立承繼,有請於唐者,皆因鎔以聞。
       自晉兵出山東,已破孟遷,取邢、洺、磁三州,景福元年,乃大舉擊趙,下臨城。鎔求救於李匡威,匡威來救,晉軍解去。明年,晉會王處存攻鎔堅固、新市。晉王與處存皆自將,而鎔未甞臨軍,遣追風都團練使段亮、翦寇都團練使馬珂等,以兵屬匡威而已。匡威戰磁河,晉軍大敗。明年春,晉攻天長軍,鎔出兵救之,敗于叱日嶺,晉軍遂出井陘。鎔又求救於匡威,晉軍解去。
       初,匡威悅其弟匡儔之婦美而淫之,匡儔怒,及其救鎔也,誘其軍亂而自立。匡威內慚不敢還,乃以符印歸其弟,而將奔于京師。行至深州,鎔德匡威救己,使人邀之,館于梅子園,以父事之。
       匡威客李正抱者,少游燕、趙間,每徘徊常山,愛之不能去。正抱、匡威皆失國無聊,相與登城西高閣,顧覽山川,泫然而泣,乃與匡威謀劫而代之。因詐為忌日,鎔去衛從,晨詣館慰,坐定,甲士自幕後出,持鎔兩袖,鎔曰:「吾國賴公而存,誠無以報厚德,今日之事,是所甘心。」因叩頭以位與匡威。匡威素少鎔,以謂無能為也,因與鎔方轡詣府,將代其位。行過親事營,軍士閉門大譟,天雨震電,暴風拔木,屋瓦皆飛。屠者墨君和望見鎔,識之,從缺垣中躍出,挾鎔于馬,負之而走,亂軍擊殺匡威、正抱,燕人皆走。匡儔雖憾其兄,而陽以大義責鎔甚急。鎔旣失燕援,而晉軍急攻平山,劫鎔以盟,鎔遂與晉和。
       其後梁太祖下晉邢、洺、磁三州,乃為書詔古本作招。鎔,使絕晉而歸梁,鎔依違不決。一作訣。晉將李嗣昭復取洺州,梁太祖擊敗嗣昭,嗣昭棄洺州走。梁獲其輜重,得鎔與嗣昭書,多道梁事,太祖怒,因移兵常山,顧謂葛從周曰:「得鎮州以與爾,爾為我先鋒。」從周至臨城,中流矢,卧輿中,梁軍大沮。梁太祖自將傅城下,焚其南關,鎔懼,顧其屬曰:「事急矣!奈何?」判官周式,辨士也,對曰「此難與力爭,而可以理奪也。」式與梁太祖有舊,因請入梁軍。太祖望見式,罵曰:「吾常以書招鎔不來,今吾至此,而爾為說客,晚矣!且晉吾仇也,而鎔附之,吾知李嗣昭在城中,可使先出。」乃以所得鎔與嗣昭書示式,式進曰:「梁欲取一鎮州而止乎,而欲成霸業於天下也?且霸者責人以義而不私,今天子在上,諸侯守封睦鄰,所以息爭,且休民也,昔曹公破袁紹,得魏將吏與紹書,悉焚之,此英雄之事乎!今梁知兵舉無名,而假嗣昭以為辭,且王氏五世六公撫有此土,豈無死士,而待嗣昭乎?」太祖大喜,起牽式衣而撫之曰:「吾言戲耳。」因延式於上坐,議與鎔和。鎔以子昭祚為質,梁太祖以女妻之。太祖即位,封鎔趙王。
       鎔祖母喪,諸鎮皆弔,梁使者見晉使在館,還言趙王有二志。是時,魏博羅紹威卒,梁因欲盡取河北,開平四年冬,遣供奉官杜廷隱監魏博將夏諲,以兵三千襲深、冀二州,以王景仁為北面行營招討使。鎔懼,乞兵于晉。晉人擊敗景仁於柏鄉,梁遂失鎮、定,而莊宗由此益彊,北破幽、燕,南并魏博,鎔常以兵從。鎔德晉甚。明年,會莊宗於承天軍,奉觴為壽,莊宗以鎔父友,尊禮之,酒酣為鎔歌,拔佩刀斷衣而盟,許以女妻鎔子昭誨。
       鎔為人仁而不武,未甞敢為兵先,佗兵攻趙,常藉鄰兵為救。當是時,諸鎮相弊於戰爭,而趙獨安,樂王氏之無事,都人士女襃衣博帶,務夸侈為嬉遊。鎔尤驕於富貴,又好左道,鍊丹藥,求長生,與道士王若訥留游西山,登王母祠,使婦人維錦繡牽持而上。每出,逾月忘歸,任其政於宦者。宦者石希蒙與鎔同卧起。天祐十八年冬,鎔自西山宿鶻營莊,將還府,希蒙止之。宦者李弘規諫曰:「今晉王身自暴露以親矢石,而大王竭軍國之用為游畋之資,開城空宮,逾月不返,使一夫閉門不納從者,大王欲何歸乎?」鎔懼,促駕,希蒙固止之。弘規怒,遣親事軍將蘇漢衡率兵擐甲露刃於帳前曰:「軍士勞矣!願從王歸。」弘規繼而進曰:「惑王者希蒙也,請殺之以謝軍士!」鎔不荅,弘規呼鎔甲士斬希蒙首,擲於鎔前,鎔懼,遽歸。使其子昭祚與大將張文禮族弘規、漢衡,收其偏將下獄,窮究反狀,親軍皆懼。文禮誘以為亂,夜半,親軍千餘人踰垣而入,鎔方與道士焚香受籙,軍士斬鎔首,袖之而出,因縱火焚其宮室,遂滅王氏之族。
       鎔小子昭誨,年十歲,其軍士有德鎔者,藏之穴中,亂定,髡其髮,被以僧衣,遇湖南人李震,匿昭誨於茶籠中,載之湖南,依南嶽為浮圖,易名崇隱。明宗時,昭誨已長,思歸,而鎔故將符習為宣武軍節度使,震以歸習,習表於朝。昭誨自稱前成德軍中軍使以見,拜考功郎中、司農少卿。周顯德中,猶為少府監云。
       張文禮者,狡獪人也,鎔惑愛之,以為子,號王德明。鎔已死,文禮自為留後。莊宗初納之,後知其通於梁也,遣趙故將符習與閻寶擊之。文禮家鬼夜哭,野河水變為血,游魚皆死,文禮懼,病疽卒。子處瑾祕喪拒守,擊敗習等。以李嗣昭代之,嗣昭中流矢卒,以李存進代之,存進輒復戰歿,乃以符存審為招討使,遂破之。執文禮妻及子處瑾、處球、處琪等,折足歸于晉。趙人請而醢之,磔文禮尸于市。
       羅紹威
       羅紹威字端己,其先長沙人。祖讓,北遷為魏州貴鄉人。
       父弘信,為牧監卒。文德元年,魏博牙軍亂,遂古本作逐。殺其帥樂彥貞,立其將趙文建為留後,已而又殺之。牙將未知所立,乃聚呼曰:「孰能為我帥者?」弘信從衆中出應曰:「我可為君等帥也。」弘信狀貌奇怪,面色青黑,軍中異之,共立為留後。唐昭宗即位,拜弘信節度使。
       梁太祖將攻晉,乞糴于弘信,弘信不與,由是有隙。梁兵攻魏,取黎陽、淇門、衛縣。戰于內黃,魏兵五戰五敗,弘信懼,請盟,乃止。是時,梁方東攻兖、鄆,北敵晉,晉遣李存信救朱宣,假道于魏。太祖聞,遣使語弘信曰:「晉人志在河朔,兵還滅魏矣。」弘信以為然,乃發兵擊存信於莘縣,太祖遣葛從周助之。梁兵擒晉王子落落,送于魏,弘信殺之,乃與晉絕。太祖猶疑弘信有二心,乃以兄事弘信,常為卑辭厚幣以聘魏。魏使者至梁,太祖北面拜而受幣,謂使者曰:「六兄於我有倍年之長,吾何敢慢之。」弘信大喜,以為厚己。以故太祖往來燕、趙之間,卒有河北者,魏不為之患也。弘信死,紹威立。
       紹威好學工書,頗知屬文,聚書數萬卷,開館以延四方之士。弘信在唐,以其先長沙人,故封長沙郡王,紹威襲父爵長沙。紹威新立,幽州劉仁恭以兵十萬攻魏,屠貝州,紹威求救於梁,大敗燕軍於內黃。明年,梁太祖遣葛從周會魏兵攻滄州,取其德州,遂敗燕軍於老鴉隄,紹威以故德梁助己。
       魏博自田承嗣始有牙軍,牙軍歲乆益驕,至紹威時已二百年,父子世相婚姻以自結。前帥史憲誠、何全皞、韓君雄、樂彥貞等,皆由牙軍所立,怒輒遂古本作逐字。殺之。紹威為人精悍明敏,通習吏事,為政有威嚴,然其家世由牙軍所立。天祐二年,魏州城中地陷,紹威懼有變。已而牙校李公佺作亂,紹威誅之,乃間遣使告梁乞兵,欲盡誅牙軍。梁太祖許之,為遣李思安等攻滄州,召兵於魏,紹威因悉發魏兵以從,獨牙軍在。
       紹威子廷規娶梁女,會梁女卒,太祖陰遣客將馬嗣勳選良兵實輿中,以長直軍千人雜輿夫入魏,詐為助葬,太祖以兵繼其後。紹威夜以奴兵數百,會嗣勳兵擊牙軍,并其家屬盡殺之。太祖自內黃馳至魏,魏兵從攻滄州者行至歷亭,聞之皆反,入澶、博諸州,魏境大亂,數月,太祖為悉平之。牙軍死,魏兵悉叛,紹威勢益孤,太祖乃欲奪其地,紹威始大悔。
       是歲,太祖復攻滄州,宿兵長蘆,紹威饋給梁兵,自滄至魏五百里,起亭堠,供帳什物自具,梁兵數十萬皆取足,紹威以此重困。
       昭宗東遷洛陽,詔諸鎮繕理京師,紹威營太廟成,加拜守侍中,進封鄴王。
       太祖圍滄州未下,劉守光會晉軍破梁潞州。太祖自長蘆歸,過魏,疾作,卧府中,諸將莫得見,紹威懼太祖終襲己,乃乘間入見曰:「今四方稱兵,為梁患者,以唐在故也;唐家天命已去,不如早自取之。」太祖大喜,乃急歸。太祖即位,將都洛陽,紹威取魏良材為五鳳樓、朝元前殿,浮河而上,立之京師。太祖嘆曰:「吾聞蕭何守關中,為漢起未央宮,豈若紹威越千里而為此,若神化然,功過蕭何遠矣!」賜以寶帶名馬。
       燕王劉守光囚其父仁恭,與其兄守文有隙,紹威馳書勸守光等降梁。太祖聞之笑曰:「吾常攻燕不能下,今紹威折簡,乃勝用兵十萬。」太祖每有大事,多遣使者問之,紹威時亦馳簡入白,使者相遇道中,其事往往相合。
       紹威自以魏乆不用兵,願伐木安陽淇門為船,自河入洛,歲漕穀百萬石,以供京師。太祖益以紹威盡忠,遣將程厚、盧凝督其役。舟未成而紹威病,乃表言:「魏故大鎮,多外兵,願得梁一有功重臣臨之,請以骸骨就第。」太祖亟命其子周翰監府事,語使者曰:「亟行,語而主,為我彊飯,如有不諱,當世世貴爾子孫。今使周翰監府事,尚冀卿復愈耳。」紹威仕梁,累拜太師兼中書令,卒年三十四,贈尚書令,謚曰貞壯。
       子三人,廷規,官至司農卿卒。周翰襲父位,乾化二年八月為楊師厚所逐,徙為宣義軍節度使,卒于官,年十四。周敬代為宣義軍節度使,年十歲,徙鎮忠武。明年,為祕書監、駙馬都尉、光祿卿。唐莊宗時為金吾大將軍,明宗以為匡國軍節度使,罷為上將軍。晉天福二年卒,年三十二。廷規娶梁太祖二女,一曰安陽公主,一曰金華公主。周翰娶末帝女,曰壽春公主,周敬亦娶末帝女,曰晉安公主。
       王處直
       王處直字允明,京兆萬年人也。父宗,善殖財貨,富擬王侯,為唐神策軍吏,官至金吾大將軍,領興元節度使,子處存、處直。
       處存以父任為驍衛將軍、定州已來制置內閑宮苑等使。乾符六年,即拜義武軍節度使。黃巢陷長安,處存感憤流涕,率鎮兵入關討賊。巢敗第功,而收城擊賊,李克用為第一;勤王倡義,處存為第一。乾寧二年,處存卒于鎮,三軍以河朔故事,推處存子郜為留後,即拜節度使,加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處直為後院中軍都知兵馬使。
       光化三年,梁兵攻定州,郜遣處直率兵拒之,戰于沙河,為梁兵所敗。兵返入城逐郜,郜出奔晉,亂兵推處直為留後。梁兵圍之,處直遣人告梁,請絕晉而事梁,出絹十萬匹犒軍,乃與梁盟。梁太祖表處直義武軍節度使,累封太原王。太祖即位,封處直北平王。
       其後梁兵攻王鎔,鎔求救于晉,處直亦遣人至晉,願絕梁以自效。晉兵救鎔,處直以兵五千從,破梁軍於柏鄉。其後晉北破燕,南取魏博,與梁戰河上,十餘年,處直未甞不以兵從。
       處直好巫,而客有李應之者,妖妄人也。處直有疾,應之以左道治之而愈,處直益以為神,使衣道士服,以為行營司馬,軍政無大小,咸取決焉。初,應之於陘邑闌得小兒劉雲郎,養以為子,而處直未有子,乃以雲郎與處直,而紿曰:「此子生而有異。」處直養以為子,更名曰都,甚愛之。應之由此益橫,乃籍管內丁壯,別立新軍,自將之,治第博陵坊,四面開門,皆用左道。處直將吏知其必為患,而莫能諫也。是時,幽州李匡儔假道中山以如京師,處直伏甲城外,以備不虞。匡儔已去,甲士入城圍應之第,執而殺之,因詣處直請殺都,處直不與。明日,第功行賞,因陰疏甲士姓名,自隊長已上藏于別籍,其後因事誅之,凡二十年,無一人免者,而處直終為都所殺。
       都為人狡佞多謀,處直以為節度副使。張文禮弒王鎔,莊宗發兵討文禮,處直與左右謀曰:「鎮,定之蔽也,文禮雖有罪,然鎮亡定不獨存。」乃遣人請莊宗毋發兵,莊宗取所獲文禮與梁蠟書示處直曰:「文禮負我,師不可止。」處直有孽子郁,當郜之亡于晉也,郁亦奔焉,晉王以女妻之,為新州防禦使。處直見莊宗必討文禮,益自疑,乃陰與郁交通,使郁北招契丹入塞以牽晉兵,且許召郁為嗣,都聞之不說。而定人皆言契丹不可召,恐自貽患,處直不聽。郁自奔晉,常恐處直不容,因此大喜,以為乘其隙可取之,乃以厚賂誘契丹阿保機。阿保機舉國入寇,定人皆不欲契丹之舉,小吏和昭訓勸都舉事,都因執處直,囚之西宅,自為留後,凡王氏子孫及處直將校殺戮殆盡。明年正月朔旦,都拜處直於西宅,處直奮起揕其胸而呼曰:「逆賊!吾何負爾?」然左右無兵,遂欲囓其鼻,都掣袖而走,處直遂見殺。
       初,有黃蛇見于碑樓,處直以為龍,藏而祠之,又有野鵲數百,巢麥田中,處直以為己德所致,而定人皆知其不祥,曰:「蛇穴山澤,而處人室,鵲巢鳥,降而田居,小人竊位,而在上者失其所居之象也。」已而處直果被廢死。
       莊宗已敗契丹于沙河,追奔過定州,與都相得懽甚,以其子繼岌娶都女,以都為義武軍節度使。同光二年,莊宗幸鄴,都來朝,賜與鉅萬。莊宗以繼岌故,待都甚厚,所請無不從。及明宗立,頗惡都為人,而安重誨每以法繩之,都始有異志。是時,唐兵擊契丹,數往來定州,都供饋多闕,益不自安。和昭訓為都謀曰:「天子新立,四方未附,其勢易離,可為自安之計。」已而朱守殷反於汴州,都遂亦反,遣人以蠟書招青、徐、岐、潞、梓五鎮,約皆舉兵,而五鎮不應。明宗遣王晏球討之。都復與王郁招契丹為援,契丹遣禿餒將萬騎救都。都遣指揮使鄭季璘、龍泉鎮將杜弘壽以二千人迎契丹,為晏球所敗。季璘、弘壽被執,晏球責曰:「吾甞使人招汝,何故不降?」弘壽對曰:「受恩中山兩世矣,不敢有二心。」遂見殺,弘壽臨刑,神色自若。晏球屯軍望都,與都及契丹戰,大敗之曲陽,都及禿餒得數騎遯去,閉城不復出。
       初,莊宗軍中闌得一男子,愛之,使冒姓李,名繼陶,養於宮中以為子。明宗即位,安重誨出以乞段徊,徊亦惡而逐之。都使人求得之。至是,紿其衆曰:「此莊宗太子也。」被以天子之服,使巡城上,以示晏球軍,軍士識者曰:「繼陶也。」共詬之。都居城中,兵少,惟以契丹二千人守城,呼禿餒為餒王,屈身事之。諸將有欲出降者,都伺察嚴密,殺戮無虛日,以故堅守經年。天成四年二月,城破,都與家屬皆自焚死,王氏遂絕于中山。而處存有子鄴,鄴子廷胤,與莊宗連外姻,為人驍勇,自為軍校,能與士卒同辛苦,明宗時,歷貝、忻、密、澶、隰州刺史。范延光反于鄴,晉高祖以廷胤為楊光遠行營中軍使。破延光有功,拜彰德軍節度使。
       初,處直為都所囚,幼子威北走契丹。契丹謂晉高祖曰:「吾欲使威襲其先人爵土,如何?」高祖對曰:「中國之法,自將校為刺史,升團練防禦而至節度使,請送威歸中國,漸進之。」契丹怒曰「爾自諸侯為天子,豈有漸乎?」高祖聞之,遽徙廷胤鎮義武,曰:「此亦王氏之後也。」後徙鎮海而卒。
       劉守光
       劉守光,深州樂壽人也。其父仁恭,事幽州李可舉,能穴地為道以攻城,軍中號「劉窟頭」。稍以功遷軍校。仁恭為人有勇,好大言。可舉死,子匡威惡其為人,不欲使居軍中,徙為瀛州景城縣令。瀛州軍亂,殺刺史,仁恭募縣中得千人,討平之,匡威喜,復以為將,使戍蔚州。戍兵過期不得代,皆思歸,出怨言。匡威為弟匡儔所逐,仁恭聞亂,乃擁戍兵攻幽州,行至居庸關,戰敗,奔晉,晉以為壽陽鎮將。
       仁恭多智詐,善事人,事晉王愛將蓋寓尤謹,每對寓涕泣,自言:「居燕無罪,以讒見逐。」因道燕虛實,陳可取之謀,晉王益信而愛之。乾寧元年,晉擊破匡儔,乃以仁恭為幽州留後,留其親信燕留得等十餘人監其軍,為之請命于唐,拜檢校司空、盧龍軍節度使。
       其後晉攻羅弘信,求兵於仁恭,仁恭不與,晉王以書微責誚之,仁恭大怒,執晉使者,殺燕留得等以叛。晉王自將討之,戰于安塞,晉王大敗。光化元年,遣其子守文襲滄州,逐節度使盧彥威,遂取滄、景、德三州。為其子請命于唐,昭宗遲之,未即從,仁恭怒,語唐使者曰:「為我語天子,旌節吾自有,但要長安本色爾,何屢求而不得邪!」昭宗卒以守文為橫海軍節度使。
       仁恭父子率兩鎮兵十萬,號稱三十萬以擊魏,屠貝州。羅紹威求救於梁,梁遣李思安救魏,大敗守文於內黃,斬首五萬。仁恭走,梁軍追擊之,自魏至長河,橫尸數百里。梁軍自是連歲攻之,破其瀛、漠二州,仁恭懼,復附晉。
       天祐三年,梁攻滄州,仁恭調其境內凡男子年十五已上、七十已下,皆黥其面,文曰:「定霸都」,得二十萬人,兵糧自具,屯于瓦橋。梁軍壁長蘆,深溝高壘,仁恭不能近。滄州被圍百餘日,城中食盡,人自相食,析骸而爨,或丸墐土而食,死者十六七。仁恭求救於晉,晉王為之攻潞州以牽梁圍,晉破潞州,梁軍乃解去。
       然仁恭幸世多故,而驕於富貴,築宮大安山,窮極奢侈,選燕美女充其中。又與道士鍊丹藥,冀可不死。令燕人用墐土為錢,悉斂銅錢,鑿山而藏之,已而殺其工以滅口,後人皆莫知其處。
       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烝之,仁恭怒,笞守光,逐之。梁開平元年,遣李思安攻仁恭,仁恭在大安,守光自外將兵以入,擊走思安,乃自稱盧龍節度使,遣李小喜、元行欽以兵攻大安山,執仁恭而幽之。其兄守文聞父且囚,即率兵討守光,至于盧臺,為守光所敗,進戰玉田,又敗,乃乞兵于契丹。明年,守文將契丹、吐渾兵四萬人戰于雞蘇,守光兵敗,守文陽為不忍,出於陣而呼其衆曰:「毋殺吾弟!」守光將元行欽識守文,躍馬而擒之,又囚之於別室,旣而殺之。
       守文將吏孫鶴、呂兖等,立守文子延祚以距守光,守光圍之百餘日,城中食盡,米直錢三萬,人相殺而食,或食墐土,馬相食其騣尾,兖等率城中饑民食以麴,號「宰務」,日殺以餉軍。乆之,延祚力窮,遂降。
       守光素庸愚,由此益驕,為鐵籠、鐵刷,人有過者,坐之籠中,外燎以火,或刷剔其皮膚以死,燕之士逃禍于佗境。守光身衣赭黃,謂其將吏曰:「我衣此而南面,可以帝天下乎?」孫鶴切諫以為不可。梁攻趙,趙王王鎔求救於守光,孫鶴曰:「今趙無罪,而梁伐之,諸侯救趙之兵,先至者霸,臣恐燕軍未出,而晉已先破梁矣,此不可失之時也。」守光曰:「趙王甞與我盟而背之,今急乃來歸我;且兩虎方鬪,可待之,吾當為卞莊子也。」遂不出兵。晉王果救趙,大敗梁兵於柏鄉,進掠邢、洺,至于黎陽。守光聞晉空國深入梁,乃治兵戒嚴,遣人以語動鎮、定曰:「燕有精兵三十萬,率二鎮以從晉,然誰當主此盟者?」晉人患之,謀曰:「昔夫差爭黃池之會,而越入吳;項羽貪伐齊之利,而漢敗楚。今吾越千里以伐人,而彊燕在其後,此腹心之患也。」乃為之班師。
       守光以為諸鎮畏其彊,乃諷諸鎮共推尊己,於是晉王率天德宋瑤、振武周德威、昭義李嗣昭、義武王處直、成德王鎔等,以墨制冊尊守光為尚書令、尚父。守光又遣告于梁,請授己河北兵馬都統,以討鎮、定、河東。梁遣閤門使王瞳拜守光河北採訪使。有司白守光,尚父受冊,用唐冊太尉禮儀,守光問曰:「此儀注何不郊天,改元?」有司曰:「此天子之禮也,尚父雖尊,乃人臣耳。」守光怒曰:「我為尚父,誰當帝者乎?且今天下四分五裂,大者稱帝,小者稱王,我以二千里之燕,獨不能帝一方乎?」乃械梁、晉使者下獄,置斧鑕于其庭,令曰:「敢諫者死!」孫鶴進曰:「滄州之敗,臣蒙王不殺之恩,今日之事,不敢不諫。」守光怒,推之伏鑕,令軍士割而啖之。鶴呼曰:「不出百日,大兵當至!」命窒其口而醢之。守光遂以梁乾化元年八月,自號大燕皇帝,改元曰應天,以王瞳、齊涉為左右相。晉遣太原少尹李承勳賀冊尚父,至燕,而守光已僭號。有司迫承勳稱臣,承勳不屈,以列國交聘禮入見,守光怒,殺之。
       明年,晉遣周德威將三萬人,會鎮、定之兵以攻燕,自祈溝關入,其澶、涿、武、順諸州皆迎降。守光被圍經年,累戰常敗,乃遣客將王遵化致書于德威曰:「予得罪于晉,迷而不復,今其病矣,公善為我辭焉。」德威謂遵化曰:「大燕皇帝尚未郊天,何至此邪?予受命以討僭亂,不知其佗也。」守光益窘,乃獻絹千匹、銀千兩、錦百段,遣其將周遵業謂德威曰:「吾王以情告公,富貴成敗,人之常理;錄功宥過,霸者之事也。守光去歲妄自尊崇,本不能為朱溫下耳,豈意大國暴師經年,幸少寬之。」德威不許。守光登城呼德威曰「公三晉賢士,獨不急人之危乎?」遣人以所乘馬易德威馬而去,因告曰:「俟晉王至則降。」晉王乃自臨軍,守光登城見晉王,晉王問將如何?守光曰:「今日俎上肉耳,惟王所為也!」守光有嬖者李小喜,勸其毋降,守光因請俟佗日。是夕,小喜叛降于晉軍。明旦,晉軍攻破其城,執仁恭及其家族三百口。
       守光與其妻李氏、祝氏,子繼珣、繼方、繼祚等,南走滄州,迷失道,至燕樂界中,數日不得食,遣其妻祝氏乞食於田家,田家怪而詰之,祝氏以實告,乃被擒送幽州。晉王方大饗軍,客將引守光見,晉王戲之曰:「主人何避客之遽也?」守光叩頭請死,命械守光并其父仁恭以從軍。軍還過趙,趙王王鎔會晉王,置酒,酒酣請曰:「願見仁恭父子。」晉王命破械出之,引置下坐。飲食自若,皆無慚色。
       晉王至太原,仁恭父子曳以組練,獻于太廟。守光將死,泣曰:「臣死無恨,然教臣不降者,李小喜也,罪人不死,臣將訴于地下。」晉王使召小喜,小喜瞋目曰:「囚父弒兄,烝其骨肉,亦小喜教爾邪?」晉王怒,命先斬小喜。守光知不免,呼曰:「王將復唐室以成霸業,何不赦臣使自效?」其二婦從旁罵曰:「事已至此,生復何為?願先死!」乃俱死。晉王命李存霸執仁恭至鴈門,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後斬之。

本书目录

卷一 梁本紀第一
卷二 梁本紀第二
卷三 梁本紀第三
卷四 唐本紀第四
卷五 唐本紀第五
卷六 唐本紀第六
卷七 唐本紀第七
卷八 晉本紀第八
卷九 晉本紀第九
卷十 漢本紀第十
卷十一 周本紀第十一
卷十二 周本紀第十二
卷十三 梁家人傳第一
卷十四 唐太祖家人傳第二
卷十五 唐明宗家人傳第三
卷十六 唐廢帝家人傳第四
卷十七 晉家人傳第五
卷十八 漢家人傳第六
卷十九 周太祖家人傳第七
卷二十 周世宗家人傳第八
卷二十一 梁臣傳第九
卷二十二 梁臣傳第十
卷二十三 梁臣傳第十一
卷二十四 唐臣傳第十二
卷二十五 唐臣傳第十三 史建瑭
卷二十六 唐臣傳第十四
卷二十七 唐臣傳第十五 朱弘昭
卷二十八 唐臣傳第十六
卷二十九 晉臣傳第十七
卷三十 漢臣傳第十八
卷三十一 周臣傳第十九
卷三十二 死節傳第二十 王彥章
卷三十三 死事傳第二十一 翟進宗
卷三十四 一行傳第二十二 鄭遨
卷三十五 唐六臣傳第二十三 蘇循
卷三十六 義兒傳第二十四
卷三十七 伶官傳第二十五
卷三十八 宦者傳第二十六
卷三十九 雜傳第二十七
卷四十 雜傳第二十八
卷四十一 雜傳第二十九
卷四十二 雜傳第三十 朱宣
卷四十三 雜傳第三十一
卷四十四 雜傳第三十二
卷四十五 雜傳第三十三
卷四十六 雜傳第三十四
卷四十七 雜傳第三十五
卷四十八 雜傳第三十六
卷四十九 雜傳第三十七
卷五十 雜傳第三十八
卷五十一 雜傳第三十九
卷五十二 雜傳第四十
卷五十三 雜傳第四十一
卷五十四 雜傳第四十二
卷五十五 雜傳第四十三
卷五十六 雜傳第四十四
卷五十七 雜傳第四十五
卷五十八 司天考第一
卷五十九 司天考第二
卷六十 職方考第三
卷六十一 吳世家第一
卷六十二 南唐世家第二
卷六十三 前蜀世家第三
卷六十四 後蜀世家第四 孟知祥
卷六十五 南漢世家第五 劉隱
卷六十六 楚世家第六
卷六十七 吳越世家第七 錢鏐
卷六十八 閩世家第八 王審知
卷六十九 南平世家第九 高季興
卷七十 東漢世家第十 劉旻
卷七十一 十國世家年譜第十一
卷七十二 四夷附錄第一
卷七十三 四夷附錄第二
卷七十四 四夷附錄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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