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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繁體版)
卷四十五 蒯伍江息夫傳第十五
作者:東漢 · 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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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蒯通,范陽人也,師古曰:「涿郡之縣也,舊屬燕。通本燕人,後游於齊,故高祖云齊辯士蒯通。」本與武帝同諱。師古曰:「本名為徹,其後史家追書為通。」楚漢初起,武臣略定趙地,號武信君。通說范陽令徐公曰:「臣,范陽百姓蒯通也,竊閔公之將死,故弔之。雖然,賀公得通而生也。」徐公再拜曰:「何以弔之?」通曰:「足下為令十餘年矣,殺人之父,孤人之子,斷人之足,黥人之首,甚衆。慈父孝子所以不敢事刃於公之腹者,畏秦法也。李竒曰:「東方人以物臿地中為事。」師古曰:「事音側吏反。字本作倳,周官考工記又作菑,音皆同耳。」今天下大亂,秦政不施,師古曰:「施,設也,立也。」然則慈父孝子將爭接刃於公之腹,以復其怨而成其名。師古曰:「復猶報也,音扶目反。」此通之所以弔者也。」曰:「何以賀得子而生也?」曰:「趙武信君不知通不肖,使人候問其死生,通且見武信君而說之,師古曰:「今將欲見之。」曰:『必將戰勝而後略地,攻得而後下城,臣竊以為殆矣。師古曰:「殆,危也。」用臣之計,毋戰而略地,不攻而下城,傳檄而千里定,可乎?』彼將曰:『何謂也?』師古曰:「彼謂武信君也。」臣因對曰:『范陽令宜整頓其士卒以守戰者也,怯而畏死,貪而好富貴,故欲以其城先下君。先下君而君不利之,則邊地之城皆將相告曰「范陽令先降而身死」,必將嬰城固守,孟康曰:「嬰,以城自繞。」皆為金城湯池,不可攻也。師古曰:「金以喻堅,湯喻沸熱不可近。」為君計者,莫若以黃屋朱輪迎范陽令,使馳騖於燕趙之郊,師古曰:「令衆皆見。」則邊城皆將相告曰「范陽令先下而身富貴」,必相率而降,猶如阪上走丸也。師古曰:「言乘勢便易。」此臣所謂傳檄而千里定者也。』」徐公再拜,具車馬遣通。通遂以此說武臣。武臣以車百乘,騎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趙聞之,降者三十餘城,如通策焉。
       後漢將韓信虜魏王,破趙、代,降燕,定三國,引兵將東擊齊。未度平原,聞漢王使酈食其說下齊,信欲止。通說信曰:「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發間使下齊,寧有詔止將軍乎?師古曰:「間使,謂使人伺間隙而單行。」何以得無行!且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舌,下齊七十餘城,師古曰:「掉,搖也,音徒釣反。」將軍將數萬之衆,迺下趙五十餘城。為將數歲,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於是信然之,從其計,遂度河。齊巳聽酈生,即留之縱酒,罷備漢守禦。信因襲歷下軍,遂至臨菑。齊王以酈生為欺己而亨之,因敗走。信遂定齊地,自立為齊假王。漢方困於滎陽,遣張良即立信為齊王,以安固之。項王亦遣武涉說信,欲與連和。
       蒯通知天下權在信,欲說信令背漢,乃先微感信曰:「僕甞受相人之術,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而不安;相君之背,貴而不可言。」張晏曰:「言背者,云背畔則大貴。」信曰:「何謂也?」通因請閒,師古曰:「不欲顯言,故請間隙而私說。」曰:「天下初作難也,俊雄豪桀建號壹呼,師古曰:「建號者,自立為侯王。呼音火故反。」天下之士雲合霧集,魚鱗雜襲,師古曰:「雜襲猶雜沓,言相雜而累積。」飄至風起。師古曰:「飄讀曰焱,謂疾風,音必遙反。」當此之時,憂在亡秦而已。師古曰:「志滅秦,所憂者唯此。」今劉、項分爭,使人肝腦塗地,流離中野,不可勝數。漢王將數十萬衆,距鞏、雒,岨山河,一日數戰,亡尺寸之功,折北不救,師古曰:「折,挫也。北,奔也。不救,謂無援助也。」敗滎陽,傷成臯,張晏曰:「於成臯戰傷胸也。」還走宛、葉之閒,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楚人起彭城,轉鬬逐北,至滎陽,乘利席勝,威震天下,師古曰:「席,因也,若人之在席上。」然兵困於京、索之閒,師古曰:「索音山客反。」迫西山而不能進,三年於此矣。師古曰:「至今已三年。」銳氣挫於嶮塞,粮食盡於內藏,百姓罷極,師古曰:「罷讀曰疲。」無所歸命。以臣料之,師古曰:「料,量也。」非天下賢聖,其埶固不能息天下之禍。當今之時,兩主縣命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臣願披心腹,墮肝膽,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反。」效愚忠,恐足下不能用也。方今為足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立,其埶莫敢先動。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衆,據彊齊,從燕、趙,出空虛之地以制其後,因民之欲,西鄉為百姓請命,師古曰:「鄉讀曰嚮。齊國在東,故曰西嚮。止楚漢之戰鬬,士卒不死亡,故云請命。」天下孰敢不聽!足下桉齊國之故,有淮泗之地,懷諸侯以德,深拱揖讓,師古曰:「深拱猶高拱。」則天下君王相率而朝齊矣。蓋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弗行,反受其殃。』願足下孰圖之。」
       信曰:「漢遇我厚,吾豈可見利而背恩乎!」通曰:「始常山王、成安君故相與為刎頸之交,及爭張黶、陳釋之事,師古曰:「黶音一點反。」常山王奉頭鼠竄,以歸漢王。師古曰:「言其迫窘逃亡,如鼠之藏竄。」借兵東下,戰於鄗北,成安君死於泜水之南,師古曰:「鄗音呼各反。泜音祗,又音丁計反。」頭足異處。此二人相與,天下之至驩也,而卒相滅亡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今足下行忠信以交於漢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於張黶、陳釋之事者,故臣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足下,過矣。師古曰:「過猶誤也。」大夫種存亡越,伯句踐,師古曰:「令句踐致霸功也。伯讀曰霸。」立功名而身死。語曰:『野禽殫,走犬亨;師古曰:「殫,盡也,音單。」敵國破,謀臣亡。』故以交友言之,則不過張王與成安君;以忠臣言之,則不過大夫種。此二者,宜足以觀矣。願足下深慮之。且臣聞之,勇略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足下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師古曰:「說讀曰悅。」下井陘,誅成安君之罪,以令於趙,脅燕定齊,南摧楚人之兵數十萬衆,遂斬龍且,西鄉以報,師古曰:「且音子餘反。鄉讀曰嚮。」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略不世出者也。師古曰:「言其計略竒異,世所希有。」今足下挾不賞之功,戴震主之威,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師古曰:「安,焉也。此下亦同。」夫埶在人臣之位,而有高天下之名,切為足下危之。」信曰:「生且休矣,吾將念之。」師古曰:「念猶思也。」
       數日,通復說曰:「聽者,事之候也;師古曰:「謂能聽善謀也。」計者,存亡之機也。夫隨厮養之役者,失萬乘之權;守儋石之祿者,闕卿相之位。應劭曰:「齊人名小甖為儋,受二斛。」晉灼曰:「石,斗石也。」師古曰:「儋音都濫反。或曰,儋者,一人之所負擔也。」計誠知之,而決弗敢行者,百事之禍也。故猛虎之猶與,不如蠭蠆之致蠚;師古曰:「與讀曰預。蠆,蝎也。蠚,毒也。蠆音丑界反。蠚音呼各反。」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師古曰:「孟賁,古之勇力士。賁音奔。」此言貴能行之也。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值而易失。『時乎時,不再來。』師古曰:「此古語,歎時之不可失。」願足下無疑臣之計。」信猶與不忍背漢,又自以功多,漢不奪我齊,遂謝通。師古曰:「告令罷去。」通說不聽,惶恐,乃陽狂為巫。
       天下旣定,後信以罪廢為淮陰侯,謀反被誅,臨死歎曰:「悔不用蒯通之言,死於女子之手!」高帝曰:「是齊辯士蒯通。」迺詔齊召蒯通。通至,上欲亨之,曰:「若敎韓信反,何也?」師古曰:「若,汝也。」通曰:「狗各吠非其主。當彼時,臣獨知齊王韓信,非知陛下也。且秦失其鹿,張晏曰:「以鹿喻帝位。」天下共逐之,高材者先得。天下匈匈,爭欲為陛下所為,顧力不能,師古曰:「顧,念也。」可殫誅邪!」師古曰:「殫,盡也。」上迺赦之。
       至齊悼惠王時,曹參為相,禮下賢人,請通為客。
       初,齊王田榮怨項羽,謀舉兵畔之,劫齊士,不與者死。師古曰:「劫而取之,不從則殺也。」齊處士東郭先生、梁石君在劫中,強從。及田榮敗,二人醜之,師古曰:「自恥從亂,以為醜惡也。」相與入深山隱居。客謂通曰:「先生之於曹相國,拾遺舉過,顯賢進能,齊國莫若先生者。先生知梁石君、東郭先生世俗所不及,何不進之於相國乎?」通曰:「諾。臣之里婦,與里之諸母相善也。里婦夜亡肉,姑以為盜,怒而逐之。婦晨去,過所善諸母,語以事而謝之。師古曰:「謝謂告辭也。」里母曰:『女安行,師古曰:「安,徐也。」我今令而家追女矣。』師古曰:「而,亦汝。」即束縕請火於亡肉家,師古曰:「縕,亂麻,音於粉反。」曰:『昨莫夜,犬得肉,爭鬬相殺,請火治之。』師古曰:「治謂燖治死犬。燖音似廉反。」亡肉家遽追呼其婦。師古曰:「遽,速也。」故里母非談說之士也,束縕乞火非還婦之道也,然物有相感,事有適可。臣請乞火於曹相國。」迺見相國曰:「婦人有夫死三日而嫁者,有幽居守寡不出門者,足下即欲求婦,何取?」曰:「取不嫁者。」通曰:「然則求臣亦猶是也,彼東郭先生、梁石君,齊之俊士也,隱居不嫁,未甞卑節下意以求仕也。願足下使人禮之。」曹相國曰:「敬受命。」皆以為上賔。
       通論戰國時說士權變,亦自序其說,凡八十一首,號曰雋永。師古曰:「雋音字兖反。雋,肥肉也。永,長也。言其所論甘美,而義深長也。」
       初,通善齊人安其生,安其生甞干項羽,羽不能用其策。而項羽欲封此兩人,兩人卒不肯受。
       伍被,楚人也。師古曰:「被音皮義反。」或言其先伍子胥後也。被以材能稱,為淮南中郎。是時淮南王安好術學,折節下士,招致英儁以百數,被為冠首。師古曰:「最居其上也。」
       乆之,淮南王陰有邪謀,被數微諫。師古曰:「私諫之。」後王坐東宮,召被欲與計事,呼之曰:「將軍上。」被曰:「王安得亡國之言乎?昔子胥諫吳王,吳王不用,迺曰『臣今見麋鹿游姑蘇之臺也。』張晏曰:「吳臺名也。」師古曰:「吳地記云因山為名,西南去國三十五里。」今臣亦將見宮中生荊棘,露霑衣也。」於是王怒,繫被父母,囚之三月。
       王復召被曰:「將軍許寡人乎?」被曰:「不,臣將為大王畫計耳。臣聞聦者聽於無聲,明者見於未形,師古曰:「言智慮通達,事未形兆,皆預見之。」故聖人萬舉而萬全。文王壹動而功顯萬世,列為三王,所謂因天心以動作者也。」王曰:「方今漢庭治乎?亂乎?」被曰:「天下治。」王不說師古曰:「說讀曰悅。」曰:「公何以言治也?」被對曰:「被竊觀朝廷,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之序也皆得其理,上之舉錯遵古之道,師古曰:「錯音千故反。」風俗紀綱未有所缺。重裝富賈周流天下,道無不通,交易之道行。南越賔服,羗、僰貢獻,師古曰:「僰,西南夷也,音蒲北反。」東甌入朝,廣長榆,如淳曰:「廣謂斥大之也。長榆,塞名,王恢所謂樹榆以為塞者也。」師古曰:「長榆在朔方,即衞青傳所云榆谿舊塞是也。或謂之榆中。」開朔方,匈奴折傷。雖未及古太平時,然猶為治。」王怒,被謝死罪。
       王又曰:「山東即有變,漢必使大將軍將而制山東,公以為大將軍何如人也?」被曰:「臣所善黃義,從大將軍擊匈奴,言大將軍遇士大夫以禮,與士卒有恩,衆皆樂為用。騎上下山如飛,材力絕人如此,數將習兵,未易當也。及謁者曹梁使長安來,言大將軍號令明,當敵勇,常為士卒先;須士卒休,乃舍;穿井得水,迺敢飲;軍罷,士卒已踰河,迺度。皇太后所賜金錢,盡以賞賜。雖古名將不過也。」王曰:「夫蓼太子服虔曰:「淮南太子也。」文穎曰:「食采於此,或言外家姓也。」師古曰:「蓼自地名,而王之太子豈以食地為號?文言外家姓,近為得之,亦猶漢之栗太子也。」知略不世出,非常人也,以為漢廷公卿列侯皆如沐猴而冠耳。」被曰:「獨先刺大將軍,迺可舉事。」
       王復問被曰:「公以為吳舉兵非邪?」被曰:「非也。夫吳王賜號為劉氏祭酒,應劭曰:「禮,飲酒必祭,示有先也,故稱祭酒,尊之也。」如淳曰:「祭祠時唯尊長者以酒沃酹。」師古曰:「如說是也。」受几杖而不朝,王四郡之衆,地方數千里,采山銅以為錢,煑海水以為鹽,伐江陵之木以為舩,國富民衆,行珍寶,賂諸侯,與七國合從,舉兵而西,破大梁,敗狐父,師古曰:「在梁、碭之間也。父音甫。」奔走而還,為越所禽,死於丹徒,師古曰:「即今潤州丹徒縣也。」頭足異處,身滅祀絕,為天下戮。師古曰:「天下之人皆共戮之。一曰天下之大戮也。」夫以吳衆不能成功者,何也?誠逆天違衆而不見時也。」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張晏曰:「不成即死,一言耳。」臣瓚曰:「或有一言,云以死報也。」師古曰:「二說死,並非也。言男子感氣,相許一言,不顧其死。或曰,一言之恨,不顧危亡,以此致死也。」且吳何知反?漢將一日過成臯者四十餘人。師古曰:「言不知塞成臯口,而令漢將得出之,是不知反計也。」今我令緩先要成臯之口,韋昭曰:「淮南臣名也。」師古曰:「緩者,名也,不言其姓。今流俗書本於緩上妄加樓字,非也。」周被下潁川兵塞轘轅、伊闕之道,陳定發南陽兵守武關。河南太守獨有雒陽耳,師古曰:「如此計,則漢河南郡唯有雒陽在耳,餘皆不屬。」何足憂?然此北尚有臨晉關、河東、上黨與河內、趙國界者通谷數行。如淳曰:「言此北尚嶮阻,其谿谷可得通行者有數處。」人言『絕成臯之道,天下不通』。據三川之險,招天下之兵,公以為何如?」被曰:「臣見其禍,未見其福也。」
       後漢逮淮南王孫建,繫治之。王恐陰事泄,謂被曰:「事至,吾欲遂發。天下勞苦有間矣,如淳曰:「言天下勞苦,人心有間隙,易動亂。」師古曰:「此說非也。有間,猶言中間已有也。故謂此者乃為間也。」諸侯頗有失行,皆自疑,我舉兵西鄉,必有應者;師古曰:「鄉讀曰嚮。」無應,即還略衡山。勢不得不發。」被曰:「略衡山以擊廬江,有尋陽之舩,守下雉之城,孟康曰:「下雉,江夏縣名。」師古曰:「雉音羊氏反。」結九江之浦,絕豫章之口,強弩臨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東保會稽,南通勁越,屈強江淮間,師古曰:「屈音具勿反。」可以延歲月之壽耳,未見其福也。」王曰:「左吳、趙賢、朱驕如皆以為什八九成,師古曰:「吳、賢、驕如,王之三臣也。」公獨以為無福,何?」被曰:「大王之羣臣近幸素能使衆者,皆前繫詔獄,餘無可用者。」王曰:「陳勝、吳廣無立錐之地,百人之聚,起于大澤,奮臂大呼,天下嚮應,師古曰:「呼音火故反。嚮讀曰響。」西至於戲而兵百二十萬。今吾國雖小,勝兵可得二十萬,公何以言有禍無福?」被曰:「臣不敢避子胥之誅,願大王無為吳王之聽。往者秦為無道,殘賊天下,殺術士,燔詩書,滅聖跡,棄禮義,任刑法,轉海瀕之粟,師古曰:「瀕,涯也。海瀕謂緣海涯之地。瀕音頻,又音賔。」致于西河。當是之時,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餽,師古曰:「餽亦饋字也。」女子紡績不足於蓋形。遣蒙恬築長城,東西數千里。暴兵露師,常數十萬,死者不可勝數,僵尸滿野,流血千里。於是百姓力屈,師古曰:「屈,盡也,音其勿反。」欲為亂者十室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仙藥,多齎珍寶,童男女三千人,五種百工而行。師古曰:「五種,五穀之種也。」徐福得平原大澤,止王不來。於是百姓悲痛愁思,欲為亂者十室而六。又使尉佗踰五嶺,攻百越,師古曰:「五嶺解在張耳傳。」尉佗知中國勞極,止王南越。師古曰:「南越傳云南海尉任囂謂趙佗曰『聞陳勝等作亂,豪桀叛秦相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後,佗始自為王。今此乃言尉佗先王,陳勝乃反,此蓋伍被一時對辭,不究其實也。」行者不還,往者莫返,於是百姓離心瓦解,欲為亂者十室而七。興萬乘之駕,作阿房之宮,收太半之賦,發閭左之戍。師古曰:「閭左解在食貨志。」父不寧子,兄不安弟,師古曰:「言不能相保。」政苛刑慘,民皆引領而望,傾耳而聽,悲號仰天,叩心怨上,師古曰:「叩,擊也。」欲為亂者,十室而八。客謂高皇帝曰:『時可矣。』高帝曰:『待之,聖人當起東南。』閒不一歲,陳、吳大呼,師古曰:「中間不經一歲也。呼音火故反。」劉、項並和,天下嚮應,師古曰:「和音胡卧反。嚮讀曰響。」所謂蹈瑕釁,因秦之亡時而動,百姓願之,若枯旱之望雨,故起於行陳之中,以成帝王之功。今大王見高祖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吳楚乎!當今陛下臨制天下,壹齊海內,汜愛蒸庶,師古曰:「汜,普也。蒸亦衆也。汜音敷劔反。」布德施惠。口雖未言,聲疾雷震;令雖未出,化馳如神。心有所懷,威動千里;下之應上,猶景嚮也。師古曰:「言如影之隨形,響之應聲。嚮讀曰響。」而大將軍材能非直章邯、楊熊也。王以陳勝、吳廣論之,被以為過矣。師古曰:「過,誤也。」且大王之兵衆不能什分吳楚之一,天下安寧又萬倍於秦時。願王用臣之計。臣聞箕子過故國而悲,作麥秀之歌,張晏曰:「箕子將朝周,過殷故都,見麥及禾黍,心悲,乃作歌曰:『麥秀之漸漸兮,黍苗之繩繩兮,彼狡童兮,不與我好兮。』狡童謂紂也。」痛紂之不用王子比干之言也。故孟子曰,紂貴為天子,死曾不如匹夫。是紂先自絕乆矣,非死之日天去之也。今臣亦竊悲大王棄千乘之君,將賜絕命之書,為羣臣先,師古曰:「在群臣先死。」身死于東宮也。」如淳曰:「王時所居也。」被因流涕而起。
       後王復召問被:「苟如公言,不可以徼幸邪?」師古曰:「徼,要也。幸,非望之福也。」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計。」王曰:「柰何?」被曰:「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朔方之郡土地廣美,民徙者不足以實其地。可為丞相、御史請書,師古曰:「謂詐為此文書,令徙人也。」徙郡國豪桀及耐罪已上,以赦令除,家產五十萬以上者,皆徙其家屬朔方之郡,師古曰:「以赦令除,謂遇赦免罪者。」益發甲卒,急其會日。師古曰:「促其期日。」又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詔獄書,晉灼曰:「百官表宗正有左右都司空,上林有水司空;皆主囚徒官也。」師古曰:「中都官,京師諸官府。」逮諸侯太子及幸臣。師古曰:「追對獄。」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士隨而說之,黨可以徼幸。」師古曰:「黨讀曰儻。」王曰:「此可也。雖然,吾以不至若此,專發而已。」師古曰:「言不須為此詐,直自發兵而已。」後事發覺,被詣吏自告與淮南王謀反蹤跡如此。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美,欲勿誅。張湯進曰:「被首為王畫反計,罪無赦。」遂誅被。
       江充字次倩,趙國邯鄲人也。師古曰:「倩音千見反。」充本名齊,有女弟善鼓琴歌舞,嫁之趙太子丹。齊得幸於敬肅王,為上客。
       乆之,太子疑齊以己陰私告王,與齊忤,師古曰:「言相乖。」使吏逐捕齊,不得,收繫其父兄,按驗,皆弃市。齊遂絕迹亡,西入關,更名充。詣闕告太子丹與同產姉及王後宮姦亂,交通郡國豪猾,攻剽為姦,師古曰:「剽,劫也,音頻妙反。」吏不能禁。書奏,天子怒,遣使者詔郡發吏卒圍趙王宮,收捕太子丹,移繫魏郡詔獄,與廷尉雜治,法至死。
       趙王彭祖,帝異母兄也,上書訟太子辠,言「充逋逃小臣,苟為姦譌,師古曰:「譌,古訛字也。」激怒聖朝,欲取必於萬乘以復私怨。 師古曰:「取必,謂必取勝也。復,報也,音扶目反。」後雖亨醢,計猶不悔。臣願選從趙國勇敢士,師古曰:「選取勇敢之士以自隨。」從軍擊匈奴,極盡死力,以贖丹罪。」上不許,竟敗趙太子。張晏曰:「雖遇赦,終見廢也。」
       初,充召見犬臺宮,晉灼曰:「黃圖上林有犬臺宮,外有走狗觀也。」師古曰:「今書本犬臺有作太壹字者,誤也。漢無太壹宮也。」自請願以所常被服冠見上。師古曰:「被音皮義反。」上許之。充衣紗縠襌衣,師古曰:「紗縠,紡絲而織之也。輕者為紗,縐者為縠。襌衣,制若今之朝服中襌也。漢官儀曰武賁中郎將衣紗縠襌衣。襌音單,字從衣。次下亦同。」曲裾後垂交輸,張晏曰:「曲裾者,如婦人衣也。」如淳曰:「交輸,割正幅,使一頭狹若燕尾,垂之兩旁,見於後,是禮深衣『績袵鉤邊』。賈逵謂之『衣圭』。」蘇林曰:「交輸,如今新婦袍上挂全幅繒角割,名曰交輸裁也。」師古曰:「如、蘇二說皆是也。」冠襌纚步搖冠,飛翮之纓。服虔曰:「冠襌纚,故行步則搖,以鳥羽作纓也。」蘇林曰:「析翠鳥羽以作蕤也。」臣瓚曰:「飛翮之纓,謂如蟬翼者也。」師古曰:「服說是也。纚,織絲為之,即今方目紗是也。纚音山爾反。搖音弋招反。」充為人魁岸,容貌甚壯。師古曰:「魁,大也。岸者,有廉棱如崖岸之形。」帝望見而異之,謂左右曰:「燕趙固多竒士。」旣至前,問以當世政事,上說之。
       充因自請,願使匈奴。詔問其狀,充對曰:「因變制宜,以敵為師,事不可豫圖。」上以充為謁者,使匈奴還,拜為直指繡衣使者,督三輔盜賊,禁察踰侈。貴戚近臣多奢僭,充皆舉劾,奏請沒入車馬,令身待北軍擊匈奴。文穎曰:「令貴戚身待於北軍也。」奏可。充即移書光祿勳中黃門,逮名近臣侍中諸當詣北軍者,移劾門衞,禁止無令得出入宮殿。於是貴戚子弟惶恐,皆見上叩頭求哀,願得入錢贖罪。上許之,令各以秩次輸錢北軍,凡數千萬。上以充忠直,奉法不阿,所言中意。師古曰:「中,當也。」
       充出,逢館陶長公主行馳道中。師古曰:「武帝之姑,即陳皇后母也。」充呵問之,公主曰:「有太后詔。」充曰:「獨公主得行,車騎皆不得。」師古曰:「從公主之車騎也。」盡劾沒入官。如淳曰:「令乙,騎乘車馬行馳道中,已論者,沒入車馬被具。」
       後充從上甘泉,師古曰:「甘泉在北山,故言上也。他皆類此。」逢太子家使師古曰:「太子遣人之甘泉請問者也。使音山吏反。」乘車馬行馳道中,充以屬吏。師古曰:「屬音之欲反。」太子聞之,使人謝充曰:「非愛車馬,誠不欲令上聞之,以敎敕亡素者。師古曰:「言素不敎敕左右。」唯江君寬之!」充不聽,遂白奏。上曰:「人臣當如是矣。」大見信用,威震京師。遷為水衡都尉,宗族知友多得其力者。乆之,坐法免。
       會陽陵朱安世告丞相公孫賀子太僕敬聲為巫蠱事,連及陽石、諸邑公主,賀父子皆坐誅。語在賀傳。後上幸甘泉,疾病,充見上年老,恐晏駕後為太子所誅,因是為姦,奏言上疾祟在巫蠱。師古曰:「祟謂禍咎之徵也,音息遂反。故其字從出從示。示者,鬼神所以示人也。」於是上以充為使者治巫蠱。充將胡巫掘地求偶人,張晏曰:「胡者,言不與華同,故充任使之。」捕蠱及夜祠,視鬼,染汙令有處,張晏曰:「充捕巫蠱及夜祭祠祝詛者,令胡巫視鬼,詐以酒醊地,令有處也。」師古曰:「捕夜祠及視鬼之人,而充遣巫汙染地上,為祠祭之處,以誣其人也。」輒收捕驗治,燒鐵鉗灼,強服之。師古曰:「以燒鐵或鉗之,或灼之。鉗,鑷也。灼,炙也。鉗音其炎反。」民轉相誣以巫蠱,吏輒劾以大逆亡道,坐而死者前後數萬人。
       是時,上春秋高,疑左右皆為蠱祝詛,有與亡,莫敢訟其冤者。充旣知上意,因言宮中有蠱氣,先治後宮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遂掘蠱於太子宮,得桐木人。師古曰:「三輔舊事云充使胡巫作而薶之。」太子懼,不能自明,收充,自臨斬之。罵曰:「趙虜!亂乃國王父子不足邪!師古曰:「乃,汝也。」迺復亂吾父子也!」太子繇是遂敗。師古曰:「繇讀與由同。」語在戾園傳。師古曰:「即武五子傳也,其中敘戾太子。後加謚,置園邑,故云戾園。」後武帝知充有詐,夷充三族。
       息夫躬字子微,河內河陽人也。少為博士弟子,受春秋,通覽記書。師古曰:「傳記及諸家之書。」容貌壯麗,為衆所異。
       哀帝初即位,皇后父特進孔鄉侯傅晏與躬同郡,相友善,躬繇是以為援,交游日廣。師古曰:「繇讀與由同。」先是,長安孫寵亦以游說顯名,免汝南太守,師古曰:「為太守免而歸也。」與躬相結,俱上書,召待詔。是時哀帝被疾,始即位,而人有告中山孝王太后祝詛上,太后及弟宜鄉侯馮參皆自殺,其罪不明。是後無鹽危山有石自立,開道。服虔曰:「山開自成道也。」張晏曰:「從石立之下道徑自通也。」躬與寵謀曰:「上亡繼嗣,體乆不平,關東諸侯,心爭陰謀。今無鹽有大石自立,聞邪臣託往事,以為大山石立而先帝龍興。師古曰:「言邪人有此私議。」東平王雲以故與其后日夜祠祭祝詛上,欲求非望。師古曰:「言求帝位也。」而后舅伍宏反因方術以醫技得幸,出入禁門。霍顯之謀將行於杯杓,師古曰:「杓,所以抒挹也,字與勺同,音上灼反。」荊軻之變必起於帷幄。事勢若此,告之必成;發國姦,誅主讎,取封侯之計也。」躬、寵迺與中郎右師譚,張晏曰:「右師,姓。譚,名也。」共因中常侍宋弘上變事告焉。上惡之,下有司案驗,東平王雲、雲后謁及伍宏等皆坐誅。師古曰:「謁者,后之名也。」上擢寵為南陽太守,譚潁川都尉,弘、躬皆光祿大夫左曹給事中。是時侍中董賢愛幸,上欲侯之,遂下詔云:「躬、寵因賢以聞,封賢為高安侯,寵為方陽侯,躬為宜陵侯,食邑各千戶。賜譚爵關內侯,食邑。」丞相王嘉內疑東平獄事,師古曰:「疑不實也。」爭不欲侯賢等,語在嘉傳。嘉固言董賢泰盛,寵、躬皆傾覆有佞邪材,恐必撓亂國家,師古曰:「撓,攪也。撓音呼高反。」不可任用。嘉以此得罪矣。
       躬旣親近,數進見言事,論議亡所避。衆畏其口,見之仄目。師古曰:「仄,古側字也。」躬上疏歷詆公卿大臣,師古曰:「詆謂毀訾也,音丁禮反。」曰:「方今丞相王嘉健而蓄縮,不可用。師古曰:「蓄縮,謂𠫤於事也。」御史大夫賈延墯弱不任職。左將軍公孫祿、司隷鮑宣皆外有直項之名,內實騃不曉政事。師古曰:「騃,愚也,音五駭反。」諸曹以下僕遬不足數。師古曰:「僕遬,凡短之貌也。僕音步木反。遬,古速字。」卒有彊弩圍城,長戟指闕,師古曰:「卒讀曰猝。」陛下誰與備之?如使狂夫嘄謼於東崖,師古曰:「東崖謂東海之邊也。嘄,古叫字。謼音火故反。」匈奴飲馬於渭水,邊竟雷動,四野風起,師古曰:「竟讀曰境。」京師雖有武𧒒精兵,未有能窺左足而先應者也。蘇林曰:「窺音跬。」師古曰:「跬,半步也,言一舉足也,音口婢反。」軍書交馳而輻湊,羽檄重迹而押至,文穎曰:「押音狎習之狎。」師古曰:「押至,言相因而至也。羽檄,檄之插羽者也,解在高紀。」小夫愞臣之徒憒眊不知所為。師古曰:「憒,心亂也。眊,目闇也。憒音工內反。眊音莫報反。」其有犬馬之決者,仰藥而伏刃,師古曰:「仰藥,仰首而飲藥。」雖加夷滅之誅,何益禍敗之至哉!」
       躬又言:「秦開鄭國渠以富國彊兵,今為京師,土地肥饒,可度地埶水泉,廣溉灌之利。」師古曰:「度音徒各反。」天子使躬持節領護三輔都水。躬立表,欲穿長安城,引漕注太倉下以省轉輸。議不可成,迺止。
       董賢貴幸日盛,丁、傅害其寵,孔鄉侯晏與躬謀,欲求居位輔政。會單于當來朝,遣使言病,願朝明年。躬因是而上奏,以為「單于當以十一月入塞,後以病為解,師古曰:「自解說云病。」疑有他變。烏孫兩昆彌弱,卑爰疐強盛,蘇林曰:「疐音欬嚏之嚏。」晉灼曰:「音詩『載疐其尾』之疐。」師古曰:「以字言之,晉音是,音竹二反。而匈奴傳服虔乃音獻捷之捷,旣已失之。末俗學者又改疐字為1014,以應服氏之音,尤離真矣。」居彊煌之地,臣瓚曰:「是其國所都地名。」擁十萬之衆,東結單于,遣子往侍。如因素彊之威,循烏孫就屠之迹,孟康曰:「烏孫先王也。」舉兵南伐,并烏孫之埶也。烏孫并,則匈奴盛,而西域危矣。可令降胡詐為卑爰疐使者來上書曰:『所以遣子侍單于者,非親信之也,實畏之耳。唯天子哀,師古曰:「謂閔念之。」告單于歸臣侍子。願助戊己校尉保惡都奴之界。』因下其章諸將軍,令匈奴客聞焉。則是所謂『上兵伐謀,服虔曰:「謀者,舉兵伐解之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知敵有謀者,則以事而應之,沮其所為,不用兵革,所以為貴耳。」其次伐交』者也。」師古曰:「知敵有外交連結相援者,則間誤之,令其解散也。」
       書奏,上引見躬,召公卿將軍大議。左將軍公孫祿以為「中國常以威信懷伏夷狄,躬欲逆詐造不信之謀,不可許。且匈奴賴先帝之德,保塞稱蕃。今單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賀,遣使自陳,不失臣子之禮。臣祿自保沒身不見匈奴為邊竟憂也。」師古曰:「竟讀曰境。」躬掎祿曰:師古曰:「掎,從後引之也,謂引躡其言也,音居綺反。」「臣為國家計幾先,謀將然,張晏曰:「幾音兾。」師古曰:「先謀將然者,謂彼欲有其事,則為謀策以壞之。」豫圖未形,師古曰:「圖,謀也,未有形兆而謀之。」為萬世慮。而左將軍公孫祿欲以其犬馬齒保目所見。臣與祿異議,未可同日語也。」上曰:「善。」乃罷羣臣,獨與躬議。
       因建言:「往年熒惑守心,太白高而芒光,又角星茀於河鼓,師古曰:「茀讀與孛同。」其法為有兵亂。是後訛言行詔籌,經歷郡國,天下騷動,恐必有非常之變。可遣大將軍行邊兵,敕武備,師古曰:「敕,整也。行音下更反。」斬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厭應變異。」師古曰:「厭音一涉反。」上然之,以問丞相。丞相嘉對曰:「臣聞動民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下民微細,猶不可詐,況於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見異,所以敕戒人君,師古曰:「見謂顯示也。」欲令覺悟反正,推誠行善。民心說而天意得矣。師古曰:「說讀曰悅。」辯士見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歷,師古曰:「傅讀曰附。著音治略反。」虛造匈奴、烏孫、西羗之難,謀動干戈,設為權變,非應天之道也。守相有辠,鄧展曰:「郡守、諸侯相。」車馳詣闕,交臂就死,恐懼如此,而談說者云,動安之危,師古曰:「之,往也,言搖動安全之計,往就危殆也。」辯口快耳,師古曰:「苟快聽者之耳。」其實未可從。夫議政者,苦其讇諛傾險辯慧深刻也。師古曰:「讇,古諂字。」讇諛則主悳毀,傾險則下怨恨,辯慧則破正道,深刻則傷恩惠。昔秦繆公不從百里奚、蹇叔之言,師古曰:「繆讀曰穆。」以敗其師,師古曰:「謂敗於殽。」悔過自責,疾詿誤之臣,思黃髮之言,師古曰:「語在秦誓。」名垂於後世。唯陛下觀覽古戒,反覆參考,無以先入之語為主。」師古曰:「先入,謂躬先為此計入於帝耳。」
       上不聽,遂下詔曰:「間者灾變不息,盜賊衆多,兵革之徵,或頗著見。師古曰:「謂玄象。」未聞將軍惻然深以為意,簡練戎士,繕脩干戈。師古曰:「繕,補也。」器用盬惡,鄧展曰:「盬,不堅牢也。」師古曰:「音公戶反。」孰當督之!師古曰:「督,視察也。」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將軍與中二千石舉明習兵法有大慮者各一人,將軍二人,詣公車。」師古曰:「堪為將軍者,凡舉二人。」就拜孔鄉侯傅晏為大司馬衞將軍,陽安侯丁明又為大司馬票騎將軍。
       是日,日有食之,董賢因此沮躬、晏之策。後數日,收晏衞將軍印綬,而丞相御史奏躬辠過。上繇是惡躬等,師古曰:「繇讀與由同。」下詔曰:「南陽太守方陽侯寵,素亡廉聲,有酷惡之資,毒流百姓。左曹光祿大夫宜陵侯躬,虛造詐諼之策,師古曰:「諼,詐辭也,音虛遠反。」欲以詿誤朝廷。皆交遊貴戚,趨權門,為名。其免躬、寵官,遣就國。」
       躬歸國,未有第宅,寄居丘亭。張晏曰:「丘亭,野亭名。」師古曰:「此說非也。丘,空也。」姦人以為侯家富,常夜守之。師古曰:「謂欲盜之,伺其便。」躬邑人河內掾賈惠往過躬,敎以祝盜方,以桑東南指枝為匕,師古曰:「桑東南出之枝。」畫北斗七星其上,躬夜自被髮,立中庭,向北斗,師古曰:「被音皮義反。」持匕招指祝盜。師古曰:「或招或指,所以求福排禍也。」人有上書言躬懷怨恨,非笑朝廷所進,候星宿,視天子吉凶,與巫同祝詛。上遣侍御史、廷尉監逮躬,繫雒陽詔獄。欲掠問,躬仰天大謼,師古曰:「謼,古呼字,音火故反。」因僵仆。吏就問,云咽已絕,師古曰:「咽,喉嚨,音一千反。」血從鼻耳出。食頃,死。黨友謀議相連下獄百餘人。師古曰:「親黨及朋友。」躬母聖,坐祠竈祝詛上,大逆不道。聖弃市,妻充漢與家屬徙合浦。躬同族親屬素所厚者,皆免廢錮。師古曰:「終身不得仕。」哀帝崩,有司奏:「方陽侯寵及右師譚等,皆造作姦謀,罪及王者骨肉,雖蒙赦令,不宜處爵位,在中土。」皆免寵等,徙合浦郡。
       初,躬待詔,數危言高論,自恐遭害,著絕命辭曰:「玄雲泱鬱,將安歸兮!師古曰:「泱鬱,盛貌。泱音焉朗反。」鷹隼橫厲,鸞俳佪兮!師古曰:「厲,疾飛也。鸞,神鳥也,赤靈之精,赤色,五采,雞形,鳴中五音。俳佪,謂不得其所也。」矰若浮猋,動則機兮!師古曰:「矰,弋射矢也。猋,疾風也。言繒弋張設,其疾若風,動則機發。猋音必遙反。」叢棘𢯆𢯆,曷可棲兮!師古曰:「𢯆𢯆,衆盛貌,音仕巾反。」發忠忘身,自繞罔兮!冤頸折翼,庸得往兮! 應劭曰:「雖冤頸折翼,庸得不往也。」張晏曰:「陷於讒人之網,何用得去也。」師古曰:「冤,屈也。張說是。」涕泣流兮萑蘭,張晏曰:「萑蘭,草名也,蔓延於地,有所依憑則起。躬怨哀帝不用己為大臣以置治也。」臣瓚曰:「萑蘭,泣涕闌干也。」師古曰:「瓚說是。萑音完。」心結愲兮傷肝。師古曰:「結愲,亂也。」孟康曰:「愲音骨。」虹蜺曜兮日微,張晏曰:「虹蜺,邪陰之氣,而有照曜,以蔽日月。云讒言流行,忠良浸微也。」孽杳冥兮未開。如淳曰:「虹蜺覆日光明謂之孽。」師古曰:「孽,邪氣也,音牛列反。」痛入天兮鳴謼,冤際絕兮誰語!張晏曰:「躬自以被讒枉而與君絕也。」師古曰:「鳴謼者,以鳥自喻也。誰語,言無所告語也。謼音火故反。語音牛助反。」仰天光兮自列,招上帝兮我察。張晏曰:「上帝,天也。招,呼也。」師古曰:「列謂陳列其本心。」秋風為我唫,浮雲為我陰。師古曰:「唫,古吟字。」嗟若是兮欲何留,師古曰:「言變故如是,何用久留而生。」撫神龍兮㩜其須。師古曰:「㩜與擥同,謂執持之。」游曠迥兮反亡期,師古曰:「言一死不可復生。」雄失據兮世我思。」師古曰:「雄謂君上也。據謂尊位也。言上失所據,乃思我耳。」後數年乃死,如其文。
       贊曰:仲尼「惡利口之覆邦家」,應劭曰:「事具論語。」蒯通一說而喪三儁,應劭曰:「亨酈食其,敗田橫,驕韓信也。」其得不亨者,幸也。伍被安於危國,身為謀主,忠不終而詐讎,李竒曰:「詐為王畫策,而讎見納也。」師古曰:「讎讀曰售。謂被初忠於漢,而不能終,為王畫詐偽之策,而見納用也。」誅夷不亦宜乎!書放四罪,師古曰:「謂流共工,放驩兜,竄三苗,殛鯀也。事見虞書。」詩歌青蠅,師古曰:「小雅青蠅之詩也。其首章曰:『營營青蠅,止於樊,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蓋蠅之為蟲,毀汙白黑,以喻佞人變亂善惡。」春秋以來,禍敗多矣。昔子翬謀桓而魯隱危,應劭曰:「公子翬謂隱公曰:『吾將為君殺桓公,以我為太宰。』公曰:『為其少故,今將授之矣。』翬懼,反譖隱公而殺之。」欒書搆郤而晉厲弒。應劭曰:「欒書使楚公子茂語厲公曰:『鄢陵之戰,郤至以為必敗,欲奉孫周以代君也。』公信之而滅三郤。欒書因是反,弒厲公。」豎牛奔仲,叔孫卒;張晏曰:「牛,叔孫穆子之孽子也。仲,正妻子也。牛讒仲,叔孫怒而逐之,奔齊。叔孫病,牛餓殺之。」郈伯毀季,昭公逐;張晏曰:「郈昭伯毀季平子於昭公,昭公伐平子不勝,因出奔齊。」費忌納女,楚建走;應劭曰:「楚平王為太子建娶於秦。無忌曰秦女美甚,勸王自納之,因而構焉,云其怨望,今將畔,令王殺之。」宰嚭讒胥,夫差喪;應劭曰:「吳將伐齊,子胥諫之。宰嚭曰:『伍員自以先王謀臣,心常鞅鞅,臨事沮大衆,兾國之敗。』夫差大怒,賜之屬鏤之劔。其明年越滅吳。」李園進妹,春申斃;張晏曰:「李園,春申君之舍人也,進其妹於春申君。已有身,使妹謂春申君曰:『楚王無子,百年之後,將立兄弟。君用事日久,多失禮於王之兄弟。兄弟誠立,禍將及身。今妾有子,人莫知。若進妾於王,後若生男,則君之子為王也。』春申君乃言之王,召入之,遂生男,立為太子。後考烈王薨,李園害春申君之寵,乃刺殺之。」上官訴屈,懷王執;張晏曰:「屈平忠而有謀,為上官子蘭所譖,見放逐。後秦昭誘懷王會於武關,遂執以歸,卒死於秦。」趙高敗斯,二世縊;張晏曰:「趙高譖殺李斯而代其位,乃使其壻閻樂攻二世於望夷宮,乞為黔首,不聽,乃縊而死。」伊戾坎盟,宋痤死;李竒曰:「伊戾為太子傅,無寵,欲敗太子,言與楚客盟謀宋,詐歃血加盟書以證之,公以故殺痤。」師古曰:「痤音在戈反。」江充造蠱,太子殺;息夫作姦,東平誅:皆自小覆大,繇踈陷親,可不懼哉!可不懼哉!師古曰:「覆音芳福反。繇與由同。」

本书目录

卷一上 高帝紀第一上
卷一下 高帝紀第一下
卷二 惠帝紀第二
卷三 高后紀第三
卷四 文帝紀第四
卷五 景帝紀第五
卷六 武帝紀第六
卷七 昭帝紀第七
卷八 宣帝紀第八
卷九 元帝紀第九
卷十 成帝紀第十
卷十一 哀帝紀第十一
卷十二 平帝紀第十二
卷十三 異姓諸侯王表第一
卷十四 諸侯王表第二
卷十五上 王子侯表第三上
卷十五下 王子侯表第三下
卷十六 高惠高后文功臣表第四
卷十七 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第五
卷十八 外戚恩澤侯表第六
卷十九上 百官公卿表第七上
卷十九下 百官公卿表第七下
卷二十 古今人表第八
卷二十一上 律歷志第一上
卷二十一下 律歷志第一下
卷二十二 禮樂志第二
卷二十三 刑法志第三
卷二十四上 食貨志第四上
卷二十四下 食貨志第四下
卷二十五上 郊祀志第五上
卷二十五下 郊祀志第五下
卷二十六 天文志第六
卷二十七上 五行志第七上
卷二十七中之上 五行志第七中之上
卷二十七中之下 五行志第七中之下
卷二十七下之上 五行志第七下之上
卷二十七下之下 五行志第七下之下
卷二十八上 地理志第八上
卷二十八下 地理志第八下
卷二十九 溝洫志第九
卷三十 藝文志第十
卷三十一 陳勝項籍列傳第一
卷三十二 張耳陳餘列傳第二
卷三十三 魏豹田儋韓王信傳第三
卷三十四 韓彭英盧吳傳第四
卷三十五 荊燕吳傳第五
卷三十六 楚元王傳第六
卷三十七 季布欒布田叔傳第七
卷三十八 高五王傳第八
卷三十九 蕭何曹參傳第九
卷四十 張陳王周傳第十
卷四十一 樊酈滕灌傅靳周傳第十一
卷四十二 張周趙任申屠傳第十二
卷四十三 酈陸朱劉叔孫傳第十三
卷四十四 淮南衡山濟北王傳第十四
卷四十五 蒯伍江息夫傳第十五
卷四十六 萬石衞直周張傳第十六
卷四十七 文三王傳第十七
卷四十八 賈誼傳第十八
卷四十九 爰盎鼂錯傳第十九
卷五十 張馮汲鄭傳第二十
卷五十一 賈鄒枚路傳第二十一
卷五十二 竇田灌韓傳第二十二
卷五十三 景十三王傳第二十三
卷五十四 李廣蘇建傳第二十四
卷五十五 衞青霍去病傳第二十五
卷五十六 董仲舒傳第二十六
卷五十七上 司馬相如傳第二十七上
卷五十七上 司馬相如傳第二十七上
卷五十七下 司馬相如傳第二十七下
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傳第二十八
卷五十九 張湯傳第二十九
卷六十 杜周傳第三十
卷六十一 張騫李廣利傳第三十一
卷六十二 司馬遷傳第三十二
卷六十三 武五子傳第三十三
卷六十四上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第三十四上
卷六十四下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第三十四下
卷六十五 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卷六十六 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第三十六
卷六十七 楊胡朱梅云傳第三十七
卷六十八 霍光金日磾傳第三十八
卷六十九 趙充國辛慶忌傳第三十九
卷七十 傅常鄭甘陳段傳第四十
卷七十一 雋疏于薛平彭傳第四十一
卷七十二 王貢兩龔鮑傳第四十二
卷七十三 韋賢傳第四十三
卷七十四 魏相丙吉傳第四十四
卷七十五 眭兩夏侯京翼李傳第四十五
卷七十六 趙尹韓張兩王傳第四十六
卷七十七 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第四十七
卷七十八 蕭望之傳第四十八
卷七十九 馮奉世傳第四十九
卷八十 宣元六王傳第五十
卷八十一 匡張孔馬傳第五十一
卷八十二 王商史丹傅喜傳第五十二
卷八十三 薛宣朱博傳第五十三
卷八十四 翟方進傳第五十四
卷八十五 谷永杜鄴傳第五十五
卷八十六 何武王嘉師丹傳第五十六
卷八十七上 揚雄傳第五十七上
卷八十七下 揚雄傳第五十七下
卷八十八 儒林傳第五十八
卷八十九 循吏傳第五十九
卷九十 酷吏傳第六十
卷九十一 貨殖傳第六十一
卷九十二 游俠傳第六十二
卷九十三 佞幸傳第六十三
卷九十四上 匈奴傳第六十四上
卷九十四下 匈奴傳第六十四下
卷九十五 西南夷兩粵朝鮮傳第六十五
卷九十六上 西域傳第六十六上
卷九十六下 西域傳第六十六下
卷九十七上 外戚傳第六十七上
卷九十七下 外戚傳第六十七下
卷九十八 元后傳第六十八
卷九十九上 王莽傳第六十九上
卷九十九中 王莽傳第六十九中
卷九十九下 王莽傳第六十九下
卷一百上 敘傳第七十上
卷一百下 敘傳第七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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